往年只有清明才来祭拜,祭拜的路也没什么人走过,怕是不容易前行。
马车行至山脚下便再难往前,两人下了车,谢临洲先将防滑的草绳仔细绑在阿朝鞋上,又弯腰检查了两遍,确认不会松脱才起身:“山路滑,你跟着我走,踩着我踩过的地方。”
说着便提着竹篮走在前面,每走一步都先试探着踩实地面,再回头伸手扶阿朝。
起初的路还算好走,虽有些泥泞,却还能瞧见依稀的脚印。
可越往山里走,草木越茂盛,昨日的雨水打湿了枝叶,走过去时,水珠顺着衣角往下滴,很快便浸湿了衣摆。
阿朝跟着谢临洲绕进山坳,眼前忽然没了路,只有齐腰高的杂草,连方向都辨不清了。
“是不是走岔了?”阿朝停下脚步,擦了擦额角的汗,目光在四周逡巡。
谢临洲也皱起眉,回忆着去年来的情景:“去年这里还有棵老槐树,怎么不见了?”
两人正犯愁时,阿朝忽然瞥见杂草丛里露出半截石碑,连忙拉着谢临洲走过去,拨开杂草一看,碑上刻着谢氏祖茔四个字,虽有些斑驳,却依稀能辨认。
“找到了!”阿朝眼底亮了起来,伸手去拨旁边的杂草。
谢临洲也松了口气,从竹篮里取出小铲子,递给阿朝:“先把墓前的草除了,再摆祭品。”
两人蹲下身,谢临洲用铲子将杂草根部挖松,阿朝则伸手将杂草连根拔起,偶尔遇到顽固的草根,便两人合力往上拽。
晨露沾湿了手背,泥土蹭在指尖,却没人在意,只想着把墓前清理干净,让祖父母瞧着舒心。
约莫半个时辰后,两座墓碑前的杂草终于除尽,露出了平整的土地。
阿朝直起身,揉了揉发酸的腰,刚想说话,便被谢临洲递来的帕子接住:“擦擦手,别沾着泥土揉眼睛。”
阿朝接过帕子,看着谢临洲额角的汗珠,也伸手帮他擦了擦,两人相视而笑。
接下来便是祭拜的流程,谢临洲先取出香烛,点燃后插在碑前的石炉里,青烟袅袅升起,在晨雾中渐渐散开。
阿朝则打开锦盒,将祖父的旧折扇轻轻放在碑前,又把绣好的兰草纹手帕铺在祖母碑上,指尖抚过扇面的墨竹,轻声道:“祖父,扇子我帮您擦干净了,您要是想写字,往后我常来给您带新的宣纸。”
谢临洲打开桃花酒,先往祖父碑前的酒杯里倒了些,又往祖母的酒杯里添了半杯,酒液顺着杯沿往下滴,在泥土里晕开小小的湿痕。
“祖父,这是阿朝酿的桃花酒,您尝尝;祖母,您少喝点酒,免得头疼。”他说着,又将咸甜两种青团分别摆在两座碑前,素果也一一摆开,码得整整齐齐。
阿朝从竹篮里取出纸钱,一张张摊开,放在石台上:“祖父祖母,这些纸钱您拿着,要是不够用,咱们下次再带。”
谢临洲也蹲下身,与阿朝一起烧纸钱,火焰跳跃着,映着两人的脸庞,纸钱灰随着风轻轻飘起,像是在回应着什么。
待纸钱烧尽,两人又对着墓碑深深鞠躬,阿朝轻声说着近日的事:“我跟临洲前几日去春游了,看了樱花,还钓了鱼,临洲钓的鱼可鲜了,下次要是能带来,就做给您二老尝尝。”
谢临洲也补充道:“国子监的学子最近很用功,祖父要是还在,定会高兴。家里一切都好,您二老放心。”
阳光渐渐升高,晨雾散去,照在墓碑上,带来暖意。
两人收拾好祭品,谢临洲又在两座墓碑旁各插了一枝柳枝,阿朝则将艾草香囊放在碑前:“夏天快到了,这香囊能驱虫,您二老带着。”
走下山时,阿朝回头望了眼山口,见柳枝在风里轻轻摇曳,便笑着对谢临洲道:“祖父母肯定很高兴,你看那柳枝都在跟咱们道别呢。”
谢临洲握紧他的手,点头道:“嗯,下次来,咱们再给他们带新采的龙井。”
两人并肩走在下山的路上,阳光洒在身上,虽有些疲惫,心里却满是安稳。
走到山脚下,谢临洲没有立刻唤车夫驾车,而是转头看向阿朝,眼底带着温柔的询问:“走吧,我们去去祭拜爹娘。”
阿朝抬头,点头如捣蒜,“好啊,快些走吧。”
两人沿着山脚下的小径往东侧走,不过半柱香的功夫,便瞧见一片开阔的平地,这里背靠青山,前临溪水,岸边还新栽了几株桃树苗,嫩绿的新芽在阳光下格外鲜活。
平地中央,一方简易的土丘已堆好,旁边立着一块石头做的墓碑,上面用雕刻着‘阿朝父母之墓’。
谢临洲不知该说什么,只将带来的另一篮祭品放在木牌前,里面是阿朝提前准备的纸钱、纸扎衣物,还有一本泛黄的《论语》,此书是阿朝爹生前常读的书。
阿朝蹲下身,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字迹,指尖微微发颤,声音带着哽咽:“爹,娘,我来看你们了,往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。”
谢临洲在他身旁蹲下,取出香烛点燃,递到阿朝手中:“给爹娘上柱香吧,跟他们说说